菊芳香

俗人喝烂酒。

  “哥?”

  “哥你起了没?”

  张涛头有些痛,他翻了个身,没什么力气地应了一声:“嗯,你在外面等着。”

  张媛说:“好。”

  他坐了起来,把姜凡搭在他身上的手给推开,还没下床,人又被姜凡搂住了。

  “你去哪儿?”

  张涛挣开他的手,说:“天亮了,你该走了。”

  姜凡不爽地拉住他的裤角:“怎么?我在你这待会也不行?这么急着赶我走?是不是怕你妹发现什么啊?”

  “姜凡,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,这里是我家,你随便进我家我都没说什么,昨晚也没把你赶出去,现在我要出门了,你难道不应该回去吗?”

  “什么叫昨晚也没赶我?你昨晚不是让我回家吗?”

  张涛:“…那你走了吗?”

  姜凡看着他并不松手:“总之你就是说了。”

  张涛皱着眉,裤子漏风的感觉并不好受,而且昨晚那里…

  他皱起的眉头忽然凝得更深,似乎是觉得有些奇怪,那里…好像没有那么疼了。

  “对了哥,我下楼去买早饭吧?要不要给姜凡哥哥也带一份啊?”张媛在客厅里问他。

  姜凡大声地说:“我要吃葱花饼,油条,两个肉包子,一碗甜豆花。”

  张媛在客厅回他:“知道了!”

  “…松手。”张涛说。

  姜凡松了手,接着问他:“你一会要去医院?”

  张涛看了他一眼。

  姜凡说:“我也要去。”

  “你有病吗?”张涛的额头跳了跳,他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,却每次都在姜凡面前忍不住动怒,因为这个人每次都在挑战他的底线,“你别忘了我们只是炮友关系,我没有义务带着你,你也没必要跟着我,我们只有在床上的时候才有那么一点关系,你现在应该马上穿上裤子然后从我家出去,而不是坐在这里跟我胡搅蛮缠!”

  “我胡搅蛮缠?”姜凡抿着嘴唇,面色渐渐沉了下来,他觉得自己昨晚就不应该半夜跑出去买什么药,觉没睡好,还挨顿骂。

  “胃癌晚期,你妈的病,是不是。”姜凡说的颠三倒四,语气还十分肯定,张涛的眼角抽了抽。

  “你调查我?”他说。

  姜凡歪了下头,表情十分欠揍:“这是什么难事吗?”

  对姜凡来说,这并不难,因为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他在哪里,调查他的社会关系就更简单了。

  他没法阻止姜凡做什么,他也阻止不了,这人就是要来报复他的。

  张涛看着他,脸上的表情逐渐松弛下来,又恢复了那一副无欲无求,对他漠不关心的样子,“随便你吧。”

  装!你他妈接着装!

  姜凡恶狠狠地看着他,他下床踩在自己昂贵的西装裤上,对着正在穿衣服的张涛不客气地说:“给我一套衣服。”

  张涛扔了套最便宜的给他。

  姜凡嫌弃了下,还是穿上了。两人的体型略微有些差异,张涛比他矮,还偏瘦,这套宽松的衣服穿在张涛身上刚好,穿在姜凡的身上却有些紧了,他从镜子里看了一眼,觉得自己像街头上的精神小伙。

  很显然张涛也是这样觉得的,因为姜凡看到他笑了。

  “呵呵。”姜凡冷笑。

  张媛打开门进来了,看到姜凡的衣服愣了下,然后忍不住笑出声来:“哥你怎么不拿一套大点的衣服,姜凡哥比你高了那么一大截。”

  张涛接过她手上的早饭,说:“就这么大了,没别的衣服了。”

  “虽然是有点紧,但是,还是很帅的啦。”张媛在姜凡的腿上瞄了两眼,小声地说:“显得腿很长。”

  姜凡不自在地扯了扯堪比紧身裤的裤子,他觉得自己又在犯病了。

  自己为什么不回去呢?为什么非得待在这个小破屋子里呢?一边受着张涛的臭脸,一边穿着不合身的衣服,究竟是为什么呢?

  他看着那俩兄妹拿着早饭走到餐桌旁,然后招呼也不打一声,两个人就默默地吃起了早饭。

  如果在姜家,这就是没有规矩。

  他抱着手臂看着张涛,张涛没看他,专心地啃着包子,倒是张媛喝了一口豆浆说:“姜凡哥,过来吃饭呀!”

  姜凡说:“来了。”

  他心里好像有种微妙的感觉,从昨晚这种感觉就一直盘桓在他的心头,昨晚没空细想,现在认真地想想,他和张涛他妹坐在那等张涛回来一起吃饭,就好像妻子和小孩等待还未归家的丈夫…

  靠!这什么鬼!

  姜凡甩着头,喝了一大口豆花。

  他怎么会这么想?姜凡的眉头紧皱,他又不是女的,而且这里又不是他的家…

  家?

  姜凡抬头看了一眼这个破旧的出租屋,回忆好像一下子被扯得老远,因为在很久之前,他也曾住过这样的房子。

  和他妈一块,后来他们连这样的房子都住不起了,因为他妈病了,他只能在病房里打个地铺睡在地上。

  想到这里,姜凡咽下嘴里的东西,对着张媛说:“哥哥一会跟你们一起去看妈妈好不好?”

  张媛想了想,觉得没什么问题,她说:“可以呀。”

  张涛已经懒得在跟他争执了,反正姜凡想知道什么自己也拦不住,他要愿意跟过去就随便他吧。

  医院病房外面。

  姜凡靠在墙上少有地发愣,张涛进去陪他妈了,他进去看了一眼就退出来了,躺在病床上的女人面容消瘦,脸颊的颧骨高高地凸起,那层薄薄的肉包裹着底下的骨头,嘴唇苍白毫无血色,垂在一侧的手臂上插着输液管子。

  是这样的。他在心里默念。

  明明他从来没见过这个女人,却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熟悉,还有一丝…恐惧。

  姜凡用头抵着墙壁,四面八方都是让人想要吐的消毒水味,他想走,却觉得双腿发软地走不动。

  “小凡,妈好痛。”

  “小凡,你爸来了没?他来看我了没?”

  “小凡,你别走,妈只有你了。”

  久远悠长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,轻轻柔柔的没有半分力气,他记得他妈有时候是这样的,但更多的时候是——

  “贱人!都是因为她不跟姜任山离婚!否则我早就进姜家的大门了!”他妈双眼通红,那张瘦的只剩骨头的脸再也看不出曾经美貌,只剩下宛如厉鬼般的狠厉,这间单独的病房是后来姜任山来过一次安排的,姜凡记得有时候半夜他妈就会从床上爬下来,然后掐着他的脖子质问他:“为什么?为什么他还是不肯来见我!为什么你爸不来见我!你去叫他来啊,你是他儿子,他不来见我他也会来见你的!”

  那时候他被掐到快要窒息了,眼白都快翻出来了,他妈才松开手,坐在一边呜呜地哭,姜凡也哭,他是被掐出了眼泪。

  他知道他妈为什么病,姜任山跟她断了以后她就整天喝酒,拿着姜任山给他的钱整天泡在酒吧里,有时候也不回来,回来也是倒头就睡,长久以往,就得了胃癌。

  有家的时候他还能就着冰箱里的剩菜自己煮点饭,后来连家都没有了他就彻底不知道怎么办了,每天吃着他妈吃剩的饭,那时候他觉得自己像一条狗。

  后来,他妈实在挺不过不去了,胃癌带来的呕吐,水肿还有体内五脏肺腑都在燃烧的痛感让她只能拿姜凡出气,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尽头。

  夜里他经常想,可能他妈死了才会到尽头吧。

  后来他妈真的死了。

  他亲手拔的呼吸管,他永远也忘不了他妈的眼神,巨大的眼珠似乎要从两个深陷的眼眶里瞪出来,因为呼吸困难而张大的嘴巴还有掏出来的紫白的舌头。

  姜凡靠在墙上的身体止不住地发抖。

  他到底为什么还要过来?这里面的人不是他妈,他妈已经死了,死了快有二十年了,他现在对着一个陌生的女人犯什么蠢呢?

  姜凡手指颤抖地想从口袋里掏出烟盒,却摸了个空。

  “你干嘛呢?”

  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姜凡猛的一惊,他抬起头恐惧地看向面前,是张涛。

  张涛也愣了,因为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姜凡,蜷缩在角落,无助又惶恐地看着他。

评论(13)

热度(124)

  1.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